“道教儀式與中國社會”國際學術研討會

分組討論紀要：閆瑞《贛西北地區授籙文憑釋錄簡介》

2021年10月26日20:20-22:30（北京時間），由香港大學香港人文社會研究所主辦，西南交通大學中國宗教研究中心、四川大學考古文博學院、四川大學老子研究院、臺灣政治大學華人宗教研究中心合辦的“道教儀式與中國社會”國際學術研討會在ZOOM視頻會議室舉行了兩場學術討論。下半場《贛西北地區授籙文憑釋錄簡介》由西南交通大學人文學院碩士研究生閆瑞同學主講，湖北省孝昌縣青山古觀崔振聲道長評議，福建師範大學社會歷史學院陳文龍教授主持，來自海內外多所高校和科研機構的五十餘位嘉賓參與了本次講座。

一、     論文發表

在進入正式的論文發表之前，為了使與會人員對論文相關的贛西北地區授籙法事有更直觀的認識，西南交通大學人文學院呂鵬志教授幫助主講人展示了江西省修水縣普濟道院主持戴祥柳道長收藏的天師經籙，又播放了戴道長在授籙儀式過程中給金符籙祖開光點眼的視頻。

閆瑞同學主講的是戴祥柳授籙頒發的文憑。講座伊始，閆瑞同學簡單說明了什麼是授籙文憑。授籙文憑是在天師道授籙儀式過程中頒發給受籙人的一道文書，包含陰憑和陽憑。陰憑在授籙過程中當壇焚燒（化籙），上呈天庭與地府，而陽憑則由受籙人隨身佩奉，百年之際，在繳籙儀式過程中隨其尸身羽化焚燒，去往天界任職時與陰憑核對。若陰陽文憑相合，則可登真成仙。

接下來閆同學開始從文憑的來源、形態和內容、性質及其研究價值三個方面進行講解。

閆瑞同學首先介紹了陰陽兩份文憑的來源。呂鵬志教授曾於2011年和2012年兩次前往江西省修水縣調查研究贛西北地區的道教科儀法事，帶回了大批贛西北地區授籙法事所需的經籙及相關文書，並公佈在《江西省銅鼓縣棋坪鎮顯應雷壇道教科儀》一書中，其中就包含本文所研究的陽憑，呂教授後來又收集到同源陰憑照片。呂教授所收集到的陰陽文憑並非完全一致，即非同一受籙人所受。陽憑受籙人所受之籙為“正一求財寶籙”、“三五都功經籙”、“玄天真武秘籙”三種。陰憑受籙人只受“太上正一盟威經籙”一種，且陰憑受籙人在此之前已經受過“太上三五都功經籙” 和 “太上北斗延生秘籙”，這些信息皆在文憑正文有所記載 。

接著閆瑞同學結合文憑照片介紹了文憑的形態。陰陽文憑封面皆為紅底黑字，陽憑封面上寫的是“真憑實據 符靈法顯”，陰憑封面則是“真憑實據 道闡教揚”。陰陽文憑開合方向為左右鏡像展開，陽憑自右向左展開，陰憑則自左向右。內頁正文展開為幾十頁的圖文。

閆瑞同學以陽憑為例具體介紹了文憑的內容。大致分為七個部分:（一）基本信息，包括授籙法事和受籙人的信息。結合陽憑後文可知授籙的時間和地點。受籙人的信息包括該弟子的法名、俗名、家庭人員、住址、生辰年月，以及依據生辰年月推算的壇靖、由何北斗星君主照。閆同學轉述了崔振聲道長在2021年春季學期“道教儀式”網課上對“拜受”、“隨受”、“連受”、“陞受”、“奏充”、“奏封”、“牒封”等授籙專用術語的解釋。（二）授籙頒發的各種文書及其分宮委將。這部分記載了授籙所頒發的文書，派遣哪位官將捧詣，呈進至何天庭府邸。旁邊還有由“道前准立字據明白串立合同為證”十四字篆文構成的“合同符”，上中下皆蓋有赤色方形靈寶大法司印。所要呈進的天庭各宮是由該受籙人所受法籙和頒發的文書物件決定的，即文書物件和分宮委將是相對應的。（三）受籙人的“權利”和“義務”。道士受籙後所擁有“權利”的證明即為授籙時授予的各種印信證書，每位授籙奏職的初真弟子都有其對應的花號、心印以及護身神將和兵馬。另一方面，受籙人所擁有的“權利”還包括被授予的道法、法印和法物。同時，受籙人入道門後也需履行相應的“義務”，要求受籙人受“三皈九戒”。“三皈”即皈道、經、師三寶；“九戒”即為“九真妙戒”。（四）左半幅勘合。勘合封面為“道法興隆”，內頁題名為“元陽上帝引法子入金門勘合”。該勘合原為一張完整的勘合，左右對稱，從中分破，左半幅貼於陽憑，右半幅粘於陰憑。正文記載了授籙時間、受籙人的信息、此次所受之籙的名稱等。（五）受籙人可以役使的神官將吏及其圖像。除撥付給受籙人的神官將吏的職銜和名稱外，繪有將軍形象的人形符，貼於文字左側，上下皆蓋有赤色方形靈寶大法司印，並依中而裁。（六）此次法事的道職人員名單。受籙弟子、臨壇法師、清文師、引進師、書寫師、保舉師、都請師、傳度師、表白師、知爐師、吹彈師、知罄師、鼓樂師、裝籙師、冶化人、祀香人、祀燈人、祀茶人、祀水人各一人，這些參與者同時也是本次授籙法事的見證者，因此需在各自的職位後簽名畫押。（七）部分天師道歷代祖師和當代領袖。

閆瑞同學還介紹了文憑的性質與研究價值。文憑的重要性首先體現在授籙儀式中。從《江西省銅鼓縣棋坪鎮顯應雷壇道教科儀》第二章“授籙奏職”儀式中可以看出，與授籙直接相關的儀式有“掛勘宣秘”、“陰陽簽憑”、“職奏各宮”、“傳度衣缽”，其中“陰陽簽憑”就是以文憑為主體進行的一項儀節，要求道職人員前往壇前簽押，為法事證明。其次是文憑本身的內容和宗教意涵。文憑承載了很多重要信息，比如所受之籙和相應籙階，以及頒發的文書和相應的分宮委將等等。文憑背後的宗教意涵有兩方面，一是證明，二是盟約。文憑的證明作用一方面是對受籙人的身份進行核准、證明；另一方面是對授籙法事的真實性、合法性、有效性的證明。此外，文憑還可以約束受籙人的行為，約束弟子、教團與神靈之間的盟誓關係。

最後，閆瑞同學說明她提交的會議論文屬於擬撰的碩士論文的一部分，准備在碩士論文部分重點考釋文憑中的疑難詞句。她嘗試對陽憑開頭的“三天門下”做了考釋。結束發言之前，她表示授籙文憑複雜難懂，迄今還未搞清楚它與仙簡、職牒等類似文書有何異同，希望藉此機會向學界、教界各位專家學者請教。

二、     評議

本場研討會邀請了湖北省孝昌縣青山古觀崔振聲道長作為評議人。崔道長認為這份贛西北地區授籙文憑無疑是一份研究價值極高的文本，閆瑞同學對其進行了認真校釋，能夠幫助我們進一步研究和解讀這一珍稀文本。這份授籙文憑的校錄不僅為學術界提供了一個可供研究的新文本，對於教內完善授籙體系的工作也有很大的啟發與幫助。

接著，崔道長從以下六個方面講述了該文憑對於教內道職人員來說更深層次的宗教內涵和意義：（一）現存授籙儀式實際上會授予多種法籙。文憑體現了從授一種籙到同時授多種籙的轉變。從該文憑的記載來看，授予一種內籙會配搭兩種外籙。（二）揭示了籙本文件的結構，不同籙本之間文件結構不同，各份文書的去向也不同。通過對比研究陰陽文憑所授之籙，我們可以得知不同的籙職所給授的東西並非完全一致，每種籙的文件結構相應地也有所差異。（三）揭示了授籙儀式和節次的結構，如整個授籙儀式授予的職務、法物、法器，這些在《道藏》中雖有所記錄，但實際上所能見到的儀式科本中卻是罕見的。（四）授籙作為一種頒發權威憑證的儀式需要見證人。陽憑記錄了法會參與人員，天師府的授籙法事中並無此部分，但在放榜掛幡時會讓道職人員前往壇前簽名畫押。這些道職人員也是授籙儀式中的見證人，不僅見證了法嗣的傳承、授籙的證明，也是對於弟子所受“三皈九戒”的證明。三界共盟，人神共知。（五）捧詣大將與官府衙門之間的對應關係。之前流傳和留存的材料較少，這方面難以得知詳情，但從文憑記載可知二者是有對應關係的。（六）得之在修、失之在墮的法籙與戒行的關係。取得法籙的過程中也要受相應的戒律，並且籙階與戒律之間也有對應的關係。陽憑中記錄受籙人受“三皈九戒”，即“皈依三寶”和“九真妙戒”，“九戒”在各地道壇或各個時代有所變化。

三、     提問與討論

在提問與討論環節，多位老師同學表現出對這份珍稀文本的興趣，紛紛舉手提問。首先是來自西南交通大學人文學院的碩士研究生廖文麗與趙光偉同學，向閆瑞同學提問：1.類似於這樣的授籙文憑是否普遍流傳於民間道教？現今的龍虎山天師府是否也在使用授籙文憑？2.文憑於更類似於“成績單”、“個人檔案”還是“畢業證書”？閆瑞同學回答說，近代社會以來，受戰爭和政治運動的影響，不僅龍虎山天師府，各地民間道壇的經籙、神像等皆受到不同程度的焚毀。就其個人所見，雲南、湖南新化和福建南安也有陰陽文牒的說法，在蕭霽虹、呂師的《雲南民間道教傳度奏職儀式研究》與謝聰輝《正一經籙新史料的調查與考證》二文中皆可搜尋到“陰陽文牒/文憑”的蛛絲馬跡。劉仲宇教授的《授籙制度研究》一書中公佈了龍虎山初恢復授籙時的“正一盟威經籙”和“三五都功經籙”包括的文書清單，從其中並未得見與陰陽文憑類似的文檢。崔道長也補充說，當今龍虎山天師府授籙並未給予受籙人陰陽文憑。隨後，結合文憑的內容和特點，閆瑞同學分別從文憑的內容、使用、性質三方面對第二個問題進行了回答。閆同學認為文憑應該是結合三者的特點，不能確切地說文憑是某一種文件。

西南交通大學人文學院的博士研究生楊金麗同學指出，閆瑞同學釋錄文憑凡例有不當之處。

呂鵬志教授就閆瑞同學最後講解時中提到文憑、仙簡與職牒三者異同問題向評議人崔振聲道長和主持人陳文龍老師請教。陳老師也提出一個相關的問題，明代時符籙雖為龍虎山專出，但仍有民間道壇私授籙牒，明代民間道壇與龍虎山所授籙牒便有所出入，後來又經多年的發展演變，天師府官方與民間授籙有無區別？崔道長認為職牒更類似於畢業證書，官府要將其登記備案，道士在外行壇做法時將職牒給世俗人進行查驗，代表有行壇做法的資格，是一個宗教身份的證明，是給活人看的。明代張皇后受籙所頒發的《三洞赤文總真仙簡》則是張皇后在求籙之後，對授籙法事的真實性、合法性的證明，用於皈身佩奉。陰陽文憑則更類似鑰匙，打開了通往仙界的大門。道士死後繳籙焚化，由“三元考召府”核查，核查通過後，道士方可位列仙階，這就說明了無論陰憑還是陽憑皆是給鬼神看的。崔道長以閭山教的十二道文牒為例，認為其他宗教傳授儀式也會有證明性質的文件給予教徒/信教弟子。

趙益老師認為陰陽文憑是職牒、仙簡與盟約的結合，死後焚化核對的性質與古代“符”的性質一致，即為核對、證明與盟約。呂老師指出，文憑中的勘合就和盟約所用的合同券契極為相似。

（供稿人：廖文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