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寫本P.2440《靈寶真一五稱經》研讀

2022年9月9日19時30分，西南交通大學中國宗教研究中心“中國宗教文獻”課題研討導論課程在Zoom在綫上會議室舉行，本次課程由呂鵬志教授在2020年“中國宗教文獻”導論課程講義的基礎上進行重新修訂並親自講授。

首先，呂鵬志教授介紹了“中國宗教文獻”課程的定義、内容和目的。“文獻”通常指文字記錄的書面材料，“宗教”可以被概括為“人對超自然力量或事物（supernatural powers or beings）的信仰”，古代中國凡與鬼神有關者都可以被納入廣義的“中國宗教”範疇。“中國宗教文獻”課程內容涉及早期中國宗教文獻、儒釋道三教文獻，以及宗教傳記資料、考古資料、田野資料等其他不同類型的中國宗教文獻，且以教內經典與教外文獻並重為特色，課程的主要目的是使與課同學能夠掌握詳備、可靠的中國宗教研究常用文獻資料和具備吃透文獻資料的能力。

其次，呂鵬志教授重點講授了中國宗教文獻研究可使用的三門學科方法，分別是文獻學方法、話語語言學方法和歷史學方法。文獻學方法主要有文字學、音韻學、訓詁學、目錄學、版本學、校勘學、輯佚學、辨偽學等分支；話語語言學旨在研究句際關係和連接手段；歷史學方面則側重學習宗教史的學術成果及其理論。舉例而言，若要 “詳備”掌握所需文獻，當學習使用目錄學、輯佚學的方法進行文獻搜集；若要所用“可靠”，當學會運用版本學、校勘學、辨偽學的方法對具體文獻進行考訂；若要進一步 “吃透”文獻，當學習運用一些互有交叉的方法對文獻進行分析。

隨後，呂鵬志教授以他發表的論文《敦煌寫本P. 2440〈靈寶真一五稱經〉校補解題》為例，具體講解如何研究道教文獻，包括校勘與標點、今譯與注釋、解題與考論等三方面的工作。限於篇幅，在此僅舉校勘、今譯和注釋的例子，以饗學人。

一、 校勘

呂鵬志教授介紹並講解了陳垣先生的“四校法”，並以《敦煌寫本P. 2440〈靈寶真一五稱經〉校補解題》一文中對“對校、本校、他校、理校”四種方法的運用分別舉例。趙允嘉同學在呂鵬志教授的指導下，對《敦煌寫本P. 2440〈靈寶真一五稱經〉校補解題》一文中因曾用底版圖像模糊造成的失校誤校做了補正。

例如誤校，

【論文集頁碼】第416頁，註12。

【允嘉校記】“全”：原作“金”。呂鵬志誤釋作“全”，大淵釋讀是。然“金”字義不可通，當仍據《道藏》本改作“全”。

例如失校，

【論文集頁碼】第416頁，第二自然段正文：“寶者，能與天〔地相〕保，……”

【允嘉校記】寫本“天”“保”間殘損三字，當據《道藏》本補“地相”二字。

二、注釋

呂鵬志教授論文《敦煌寫本P. 2440〈靈寶真一五稱經〉校補解題》未對《靈寶真一五稱經》作注，為講授這次課程，他注釋了《靈寶真一五稱經》中的“紫微臺”“勞山”等專門語詞作為示範。例如注釋“紫微臺”如次：

東晉末劉宋初問世的古靈寶經自稱是源出天界的“天文”，紫微臺乃天上庋藏靈寶經的經臺，位於三十六天之最高一層大羅天玄都玉京山紫微宮（或稱紫微上宮），故《靈寶真一五稱經》簡稱此經臺為“紫微臺”，其他古靈寶經多稱“七寶玄臺”或“七寶臺”。《元始五老赤書玉篇真文天書經》曰：五老玉篇，皆空洞自然之書，祕於九天靈都紫微宫七寶玄臺，侍衛五帝神官，依玄科，四萬劫一出。《洞玄靈寶玉京山步虛經》曰：玄都玉京山在三清之上，無色無塵。上有玉京金闕七寶玄臺、紫微上宮，中有三寶神經。山之八方自然生七寶之樹，一方各生一株，八株彌滿八方，覆蓋諸天，包羅三界，爲無上大羅天太上無極虛皇天尊之治也。其山林宮室皆列諸天聖眾名籍。諸大聖帝王、高仙真人無鞅數眾，一月三朝其上，燒自然旃檀反生靈香，飛仙散花，旋繞七寶玄臺三周匝，誦詠空洞歌章。是時諸天奏樂，百千萬妓，雲璈朗徹，真妃齊唱而激節，仙童凜顏而清歌，玉女徐進而跰躚，放窈窕而流舞翩翩，詵詵而容裔也。……大劫之周，陽九百六之運，水火之灾，亦皆消化玉清上道。三洞真經、神真寶文、金書玉字、鳳篆龍編，并還無上大羅天中玉京之中七寶玄臺，灾所不及，劫曆再開，混沌重判，傳授真聖，下化人間。《太上靈寶威儀洞玄真一自然經訣》曰：太上大道君，出是靈寶經。……[自然無爲道，學之得高仙。大乎洞虛徑，安]坐朝諸天。[上寶紫微臺，下藏諸名山。煥爛龍鳳文,]戢曜在無間。……逍遙戯玄臺，宮殿羅無形。……太上治紫臺，衆真誦洞經。捻香稽首禮，旋行繞宮城。……侍衛太上臺，逍遙紫[微宮]。詳參甘沁鑫，《論古靈寶經對般若經中“經臺”的接受與改造》，《古典文獻研究》（第二十四輯下），2021.2。按，《老子道德經河上公章句·玄德第五十六》有註曰：“玄，天也”，《元始無量度人上品妙經四註》卷三云：“玄者，天也”，是玄臺即天上經臺。上參甘文考證，古靈寶經中的“經臺”說係對佛教般若經中“經臺”的接受與改造。如西晉無羅叉譯《放光般若經》有曰：“即與長者女，及五百女人圍遶，而前入城門裏。見七寶臺以赤栴檀而校飾之，真珠交露。其臺四角有四寶甖盛摩尼珠晝夜常明，有寶香鑪常燒名香，晝夜常香。當臺中央有七寶塔，又以四色之寶作函，以紫磨金薄爲素，書般若波羅蜜作經在其函中，又以七寶爲織成幡互相參校，其色上妙隨風繽紛。薩陀波倫及五百女人，見是七寶交露之臺，見釋提桓因與諸天子，持天曼陀羅花及天雜色栴檀名香，擣以爲末，其細如塵，於虛空中供養散其臺上，又鼓天樂而供養之。”“七寶”亦為出自漢譯佛經的常用詞語，甘文所考甚是。甘文又指出，“紫微宮和七寶玄臺的關係是七寶玄臺在紫微宮中，而不是紫微宮在七寶玄臺之上。至於紫微宮中的七寶玄臺是在室内還是室外，古靈寶經中從沒提到七寶玄臺是在某殿或某房之中，因此可以認爲七寶玄臺在室外，這與般若經中的經臺一致。”此說洵為高見，惟所作全稱否定判斷值得商榷。《靈寶真一五稱經》首段A.1謂五稱“符經秘於紫房，傳告無窮”，明謂五稱經庋藏於房中，可見在借鑒般若經之室外經臺說的同時亦有所改造，此似可證甘文失考。

呂鵬志教授在提供範例的同時，詳細說明了作注尤其是考釋的方法，並給中心絕大部分碩、博士生佈置了考釋作業，任務如下：每位同學負責考釋《靈寶真一五稱經》中的疑難語詞，具體分派任務為，

李澂 ：A.1 紫微臺、紫宮

楊金麗 ：A.1 靈寶  B.2 三界大魔王、醮六甲

廖文麗 ：A.3 道炁  B.5 天氣

趙允嘉 ：B.6 五稱八威 B.7絕思之謠

李翔 ：B.1 八史、章拒

何龍翔 ：B.1 玄洞通靈八威神符 B.2齋堂

閆瑞 ：A.2 縣官、其神自詣

王盛維 ：B.1 藉處 行廚

張晨坤 ：A.3 骨命、宿目

薛聰 ：A.3 區區 B.1 奏 B.4 樞檢

三、今譯

楊金麗、趙允嘉、李澂、李翔四位同學在呂鵬志教授的指導下，對《靈寶真一五稱經》做了白話節譯。其中，呂鵬志教授與楊金麗、李澂合作節譯的是A.1（DZ本第11冊632頁下）開頭→「妄傳必有死殃」（敦煌本首部殘損，開頭一句可以據DZ本補足為「[四]方賓[服]」）。

今譯如下：

（此[經]由太上寶藏於紫微臺，眾位真人秘藏於名山洞室，一說秘藏於勞山之北。）

老子說：[五稱符產生於]混沌的初始和微妙的源頭。[在天地]開闢以前，似乎有靈寶自然真文，像是出現在[上]帝之前；我作為靈寶大道的深淵之門，得以接受它的精妙，於是成為天、地、人的神靈。[自從凝結產生]五稱符的氣二分為[天]清[地]濁之後，我就將離開了。[五稱]符經秘藏於紫房，可以永遠傳行啟示不止。（仙公說：[就像]道之運行，無窮無盡，沒有停止之時。）（——以上呂鵬志譯）

老子說：太上靈寶[五稱符]，產生於天地萬物之前，依循無形無象、空無所有的大道之常規，無窮無盡、無所作為地運行，渾然生成，向已如此。它高貴而無法言稱，尊高而無物在其上，所以說是“太上”。大到[萬物]無不包容在內，細微到[最微小的物品]也無不可從中經過，其原理精妙不可探求，是天地人所以存在的根由。[靈寶五稱符]在天則五星運導[天]氣，日月散發光芒；[靈寶五稱符]在地則五嶽安鎮，山高海深；[靈寶五稱符]在人則身體平安健全，稱王封侯，入主中原。天如果沒有靈寶[五稱符]，憑藉什麼散發光芒呢？地如果沒有靈寶[五稱符]，憑藉什麼成形呢？人如果沒有靈寶[五稱符]，憑藉什麼獲得生命呢？所以萬物紛紛芸芸，以我為根，以我為門。為什麼[我]是事物的根門呢？因為我擁有靈寶真文。[我]拜訪蓬萊仙府，被授為真人。[我]從諸天的中央進入明堂，經過璇璣，登入無極紫微宮，被拜授道君。[我]下到世間管理萬物，進入中原，[把靈寶真文]秘藏於勞山之北。五帝代相禪讓，不可以輕妄傳授，輕妄傳授一定會遭遇滅亡之災。（——以上楊金麗、李澂譯）

此次“中國宗教文獻”導論課程共進行2小時18分鐘。在課程講授之前，西南交通大學中國宗教研究中心在讀博士、碩士研究生做了課前預習，在課程講授過程中參與課堂材料閱讀，而且還在課後將課上所學到的方法應用於考釋作業。

本次導論課程結合理論與實踐，貫穿預習到複習，務求使同學們落實研究中國宗教文獻的能力，在實踐中檢驗了同學們是否學有所得，為接下來各週進入具體的中國宗教文獻課程學習打下堅實的理論、方法基礎。

（供稿：李澂）